人

 

　　「妳這醜女！居然讓老子出了那麼大的糗！」

　　放學後，空無一人的頂樓，正上演著殘忍的暴行。

　　氣急敗壞的少年隻手抓住少女的頭髮，拉起少女與自己平視。

　　那夜，闃寂無聲，殷紅染上整個天空，一輪高掛當空的緋色滿月正睥睨著世人。
 
　　倏地，鬼哭神號的慘叫聲即刻打破了沉重的靜謐。
 
　　霎時，豪雨過後囤積下來的水灘及泥濘灑了滿地的鮮血。
 
　　烏黑的長髮沾上不少散發出腥臭味的鮮血，髮絲垂簾，遮掩住那白皙的臉蛋，像是刻意的不讓人瞧見似的，「她」低垂著臉，無法解讀「她」臉上一絲一毫的情緒。
 
　　她緩緩抬首，血紅色的雙眸與籠罩著大地的天際是如此的相稱。
 
　　尖銳的指甲一顫，她拾起一塊鮮嫩、仍還淌著血水的肉塊，湊近嘴邊，慢條斯里的撕裂、嚼食，優雅的好似是在高級餐廳進餐，而不是孑然一身地在泥濘不堪的石地慘忍且無人道的吃著人肉。
 
　　半晌，手心中的肉塊一下被吞進胃裡，再仔細的舔舐著手掌、手指，她連一滴血也不肯放過。
 
　　嗚嗚——唔……
 
　　陣陣狼嗥自天際的另一端傳來，在寂靜血腥的夜裡顯得悲愴而憤慨。
 
　　她無動於衷，繼續挖出美味新鮮的內臟，她將指甲當作鋒利的刀刃，一一將它們化開，再慢慢細心吸食……
 
　　一聞聲響，村內的居民紛紛手持木棒、石子、耙子等……一些對她毫無用處的武器，齊刷刷地包圍了她。
 
　　見地上慘不忍睹的死屍、屍塊，有些人不勝噁心的就地乾嘔，有些人則是頓覺眼紅氣憤，恨不得儘早將殺了部份村民的怪物殺掉。
 
　　「妳！到底是何方妖孽？」
 
　　「居然以吃我們村民的肉體為樂，不是人、不是人……妳這怪物！」
 
　　……村民們充滿憤慨的聲音此起彼落，顧不得愈發愈大、愈長愈茁壯的恐懼，他們魯莽的舉起武器並衝到前去。
 
　　一襲白色鋪底，粉櫻點綴的女性和服，煞為可愛，而美中不足的是，它卻已不再純淨了。
 
　　她勾起嘴角，彷彿快要裂到耳朵邊似的，頃刻，她猙獰的發出高而尖銳的笑聲。
 
　　刷啦啦……
 
　　枯枝上頭的烏鴉群振翅高飛，掩蓋掉月亮週遭淡淡的微暈，牠們集體飛向北方的山巒。
 
　　再一次歇斯底里的笑了，她鮮紅色的雙眸蘊滿水氣，眨眼的瞬間，兩行狂喜的血淚順流而下。
 
　　天空中的雲層變得厚重且低矮，覆住緋色的明月，使這個夜朦朧了幾分。
 
　　筐、嚨。
 
　　採草藥或是木材的竹筐掉落在地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，她向聲響的位置順勢一望，露出了一如鬼魅般的笑靨——
 
　　「哇啊啊啊啊啊啊——」

　　雨水混合著淚水，淚水就好比怎麼也不會停的大雨。

　　潰堤。

　　將兩眼渙散的我捲入悲傷的洪流，湍急，我忘了呼吸。

　　眨眼的瞬間──

　　嘩啦嘩啦，淚如雨下。

　　

　　「騙人……騙子。」重複再重複，我的心，前所未有的空虛。

　　汩汩鮮血，永無止盡的流啊流；串串淚滴，夜以繼日的掉啊掉。

　　奮不顧身，我魯莽的衝出，尋求著一線生機。

　　旁人投以同情，我視若無睹。著急，我掏出手機，「喂，請、請問是一一九……嗎？我、我……需要一台救護車。」哽咽，沙啞的嗓音，斷斷續續的破碎，一股疲倦襲上心頭。「嗯。這裡是……」硬逼著自己鎮定，但動蕩不定的心卻恐懼的發顫。

　　

　　滴答滴答，雨勢漸漸變弱。

　　嗶──

　　滴答滴答，時間倏然靜止。

　　雨不下了，淚不流了。



　　殘酷的殘酷的，我欲哭無淚。

　　──死刑。

　　是祢給我的最後判決。

　　細細的雨滴，輕輕的撫慰。

　　茫然。

　　我眼神空洞。



　　「最討厭了，下雨天的味道。」皺皺鼻子，我低聲抱怨。

　　「啊？哪會？」嚮往的注視著雨景，你似乎有些失神。「我很喜歡。」

　　望向你，半晌，我隨著你的視線茫然的看著迷濛的雨景。

　　「下雨有什麼好？地上溼答答、味道又難聞、行動又不方便！像現在，只能等雨勢小一點才能回家。」嘟起嘴，滿臉哀怨。

　　「回家吧，現在。」抓起我的胳膊，你興奮的像個心情雀躍的孩子。

　　「啊──才不要呢！」才剛感覺被滴到雨，我連忙退回店家遮陽避雨的簷子下。

　　來不及煞住車的你，魯莽的衝出正是紅燈的馬路……

　　──碰！「啊！怎麼回事？」「那個孩子……」「車禍？」

　　聾了、瞎了、茫了……

　　眨眼的瞬間，我歇斯底里的眼神投射在毫無生命色彩可言的你──「安永延……？」
　　
　　

　　豆大的雨珠，椎心的刺痛。

　　悲慟。

　　我放聲大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