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

　　黑尾鐵朗一直在忍耐著。

　　那道宛如鳥禽一般、銳利的目光。

　　黑尾從緊繃的腹部擠出嘆息，儘可能不去注意背後擾亂心情的視線，全心全意地投入在練習上。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腳移動的速度漸緩，身體滿溢憤怒而越發遲鈍。

　　砰。球落到地面微微彈起。

　　面露狠戾，他轉過身瞪視著害他無法專心的元兇。

　　那個人坐在折疊椅上，從容地交疊著雙腿，手肘抵住大腿托著下顎，唇形是愉悅的，但笑意卻未達眼底。

　　那個人總是這樣，擅長用輕浮的笑容示人。

　　只有對排球，或者在沒有人注視的空檔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，神情認真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笑臉摻和些許困惑，一副事不干己的被害者嘴臉。「不加緊腳步練習的話，可是會被我狠狠打敗的哦？」

　　似乎已到了憤怒的臨界點，黑尾踹開腳邊的球，大步流星地揪起對方的衣襟，利用身高的優勢恫嚇道：

　　「你這傢伙到底想怎樣？吃飽沒事幹嗎？」

　　「我可沒這麼閒。」

　　大概是在介意身高或者氣勢上的問題吧，及川徹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悅。

　　他旋即拍開黑尾的手，雙眼又像狐狸一樣瞇成兩彎新月。「刺探敵情對於勝利也是很重要的一環，所以我在觀察你，並依我看到的進行分析。」

　　「管你什麼分析不分析，」不屑地啐了一聲。「對我來說簡直跟蒼蠅沒兩樣，煩死人了啊。」

　　「別那麼害羞嘛。」及川誇張地瞪大眼睛，「第一個能讓我的視線變得比平常還要熾熱的人，可是小黑哦？」

　　「嗯——」挑釁地沉吟，黑尾突然扳過及川的臉，低聲說：

　　「那就這麼做吧。」

　　「？唔、」

　　咦咦咦咦咦咦！？真心的困惑之後，是意料之外的發展。

　　嘴唇交疊僅持續了一秒鐘，黑尾撿起球，帥氣地轉身回到原本的練習位置。

　　反覆咀嚼著那個人先是呆若木雞然後馬上漲紅臉的樣子，壓倒性的勝利感讓他整個人頓時清爽起來。

※假設排球部還沒幫岩泉辦過一場像樣的慶生(?)

　　那傢伙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。

　　岩泉一瞇起眼睛，嘴唇隱忍怒氣似地抿成一條直線。

　　從早會到現在午休，及川徹這個人的可疑舉動多到讓他起疑，並且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。

　　「早啊，及……」

　　無視。

　　「欸，這題你會……」

　　我才不教笨蛋呢，ㄌㄩㄝ。

　　「混蛋及川你到底在搞什麼！」

　　——就在剛才，待下課鐘響、老師走後，他終於忍無可忍，馬上衝過去揪住及川的衣襟。

　　出乎意料之外的，及川陰沉著臉說：

　　「不要碰我，會髒掉。」彷彿看到什麼髒東西似的。

　　接下來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只有手熱辣辣的感覺到痛。

　　

　　放學後，老師辦公室。

　　火大火大火大。

　　小心避開級任導師嚴厲的目光，岩泉瞟了前後完全判若兩人的及川一眼。什麼跟什麼，現在居然又給我裝出一副好學生的嘴臉。

　　「為什麼要打架呢？你們的關係不是很好嗎？」

　　咬咬唇，索性想認錯的岩泉被及川攔腰截斷。

　　「啊——這是誤會。」及川連忙擺手，「小岩……岩泉同學只是幫我拍掉臉上的灰塵而已。」把可笑的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。

　　（把我當灰塵的是你吧！）

　　忍住打及川後腦杓的衝動，岩泉調勻呼吸，沉聲順應及川的話說：

　　「對，因為那塊灰塵太礙眼了我一個沒控制好力道所以才……總而言之，造成這麼大的騷動真的很對不起。」說完，他鞠了個躬，青筋在聽到旁邊罪魁禍首努力憋笑的聲音之際迸地爆起。

　　「這樣嗎……沒事就好。趕快去社辦吧。」

　　不管怎樣，安全過關。

　　離開老師辦公室，社團活動時間已經開始了。

　　「……今天你怎麼回事？吃錯藥了嗎？」岩泉姑且按捺住滿腔無以名狀的不快，瞪著前面及川看起來意外厚實的背提問。

　　與以往不同，回應自己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　　「喂，及川——」

　　駐足，及川抬手示意等一下，然後從口袋拿出手機。

　　「時間也差不多了呢……」

　　「？」

　　還沒來得及釐清及川話裡的意思，就這樣被對方不明所以地拉著跑了一段路。

　　明明沿途是自己看過千百遍的風景，此時看在眼裡卻覺得陌生。

　　傍晚微涼的風吹拂臉頰，望著兒時玩伴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
　　這傢伙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——

　　「小岩，到了哦！」回首，又是平常那個總是笑嘻嘻的煩人及川。

　　「不用你說我也知道！」

　　岩泉甩開及川的手，狐疑的視線在社辦的門跟及川之間來回逡巡。

　　「唉唷，幹嘛這樣看我。趕快進去吧。」

　　及川臉上堆滿討好般甜膩的笑容，把門打開後輕推了他一把。

　　一進社辦，映入眼簾就是寫有「岩泉一生日快樂」的布條，上面擠滿每一位排球部成員的簽名。

　　砰！

　　「岩泉（學長），生日快樂！」

　　視野擠進一張又一張的笑臉，岩泉完全愣住了，連黏在臉上的彩紙都沒察覺到。

　　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。

　　好半晌才隱約聽見入畑教練叫他名字的聲音，雙腳像踩在雲端。

　　他低頭聽著教練對他說「謝謝你這三年為青城排球部所做的努力，辛苦了」，感受著隊友們的手拍在他背上的重量。鼻子酸酸的，眼眶附近火燒一般的燙。

　　「小岩，」及川彎下腰，附在他耳邊輕聲說：

　　

　　——生日快樂。